潮州风水
凤冠霞帔的来历
越剧《张廷秀逃生救父》流传甚广,在江南一带很受观众欢迎。其故事原型出自晚明著名话本小说《醒世恒言》,小说情节曲折、动人,最后以张廷秀、张文秀兄弟俩一起完婚的大团圆结局结束。文中描述的结婚场景,充满了浓浓的传统习俗味:王员外要夸炫亲戚,大开筵宴,广请宾朋。笙箫括地、鼓乐喧天。花烛之下,乌纱绛袍,凤冠霞被,好不气象。恰好两对新人,配着四双父母。
这里说的“乌纱绛袍”自然是新郎官的打扮,而“凤冠霞被”就是新娘的装束了。以前女子出嫁时,头戴凤冠身披霞被,真是喜气洋洋。说起来,这新郎和新娘的打扮其实都属于官服,新郎戴着乌纱帽,穿着绛红色的袍子,所以又叫“新郎官”,这是从唐代的新科进士被称为“新郎君”的叫法而来的讨口彩。新娘的“凤冠霞被”实属古代贵族女子和受朝廷浩封的命妇之装束,比如明朝皇后受册、渴庙、朝会时,就要戴凤冠,其形制承宋制而加以完善,极为雍容华贵;霞被也是宋代以来贵妇的礼服妆扮,有点像现在的披肩,但是比披肩更华美,其式样、纹饰随品级高低而有区分,类似明清时候官员的补服。
《清稗类钞·服饰类》“霞被”条日:“妇人礼服也,明代九品以上之命妇皆用之,以庶人婚嫁,得假用九品服。”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特别是从明代起,庶民女子出嫁时竟然可以享用属于上层社会妇女的服饰而不算僧越,这不能不让人觉得中国传统文化中自有一种通达人情的变通,这种变通暗含了对人性的尊重,是温情和美好的。当然,要补充说明的是,俗称的“凤冠”,根据等级还是分不同种类的,有些并没有凤饰,只是翟冠而已。那么,在古代到底哪些妇女够格穿戴凤冠霞破呢?
先说凤冠。说起来,俗称的“凤冠,,,严格意义上可区分为“凤冠”和“翟冠”。翟,长尾的山难也,它的羽毛非常漂亮,可用来作装饰。所以虽说前文夸赞了一下民间妇女新婚被允许戴凤冠的做法,但实质上那是一种盛饰的彩冠,只是“山寨”的凤冠而已。等级森严的社会中,以凤作冠饰的做法,只能为宫廷所垄断。而以翟作冠饰,则为命妇以下的女性所戴。凤冠和翟冠,就好比男性穿的龙袍和蟒袍,是有本质区别的。不过,到了明代中后期,礼制松弛,翟冠的珠翟数量常越级增多,后来珠翟、金翟也多改用凤,因此“翟冠”也常被称为“凤冠”。《后汉书·舆服志》记载,在汉代,只有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才能在诸如入庙行礼这些正式场合头戴用金银打造的凤凰冠饰的帽子,这让她们显得雍容华贵。宋代礼制,对贵妇凤冠的形制也做了规定,如《宋史·舆服志》记南宋之后:“龙凤花钗冠,大小花二十四株,应乘舆冠梁之数,博鬓,冠饰同皇太后,皇后服之,绍兴九年所定也。花钗冠,小大花十八株,应皇太子冠梁之数,施两博鬓、去龙凤,皇太子妃服之,乾道七年所定也。”从中可见,凤冠(即所云“龙凤花钗冠,’)只有皇太后、皇后能戴;皇太子妃只能戴去掉龙凤的花冠。
凤冠的实物我们现在也能看到,北京明万历皇帝定陵出土的皇后所戴凤冠就有四顶,分别是“十二龙九凤冠,’“九龙九凤冠,,“六龙三凤冠”和“三龙二凤冠”,这几顶凤冠造型奇巧,制作精美,还装饰有大量的珍珠、宝石。像“六龙三凤冠”上的龙都是用金来制作的,凤则用点翠(以翠鸟羽毛贴饰的一种工艺)制成,可谓富丽堂皇。当然,小老百姓结婚时用的凤冠,与宫廷命妇的凤冠相比,无论是形制还是材料,都差远了。但即便你认为我是阿Q思想也罢,老百姓心里已经极为满足了—不管怎样,我也能戴一回凤冠,不枉此生呐。
再说霞被。霞破是古代妇女礼服的一部分。早在南北朝时,霞被就已出现,隋唐盛行。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在《霓裳羽衣舞歌》中所咏“虹裳霞被步摇冠,锢樱累累佩珊珊”,就提到了用鲜艳的五彩锦绣质料制成的美丽霞被。唐宋以后,霞被成为贵族妇女的牢以及,一度还下令皇帝没有恩赐,妇女不能穿着霞被。宋陈元靓《事林广记》记唐明皇的时候:“开元中令王妃以下通服之,今代霞被非恩赐不得服。”宋代对贵妇穿着霞被也做了规定,正式将霞被定为贵妇的平以及,随品级高低有不同的装饰。女以宋史·舆服志)h己:“常服,后妃大袖,生色领,长裙,霞被,玉坠子;背子、生色领皆用绛罗,盖与臣下不异。”这里的“常服”指的就是各种礼仪场合所穿戴的正式礼服。
《续文献通考·王礼》记载,明代洪武四年规定命妇的霞蚊等级:一品衣金绣文霞帆、二品衣金绣云肩大杂花霞被、三品衣金绣大杂花霞被、四品衣绣小杂花霞被、五品衣销金大杂花霞被、六品七品衣销金小杂花霞被、八品九品衣大红素罗霞被。一品至九品的服饰自然各有不同。明代的霞被样式是怎样的呢?《格致镜原》引《名义考》中称:“今命妇衣外以织文一幅,前后如其衣长,中分而前两开之,在肩背之间,谓之霞被。”其形状宛如一条长长的彩色挂带,每条霞帆宽三寸二分,长五尺七寸,下端垂有金或玉石的坠子。到清代,霞被的胸前、背后都缀以补子,「摆缀以五彩流苏,补子纹样织绣禽鸟。
此外,霞被还指道家的一种服饰。《通俗编·服饰》记:‘,((太极金书》谓元始天帝被珠绣霞被,故此衣为道家所至贵重。”唐代诗人刘禹锡的《和令狐相公》诗云:“银挡渴者引霓族,霞被仙官到赤城。”诗里的霞被是指道士服装了。中国古代既然如此推崇凤冠霞被,那么人们不禁要问,它们是怎么成为整个民族都喜爱的服饰品?这就要追溯到远古先人的图腾了。图腾就是上古的部落认为自己的氏族都源于某一种动植物或自然物,并以之为标记。图腾是神话了的祖先,也是氏族的保护者。而我们先民的图腾中,最有“势力”的就是龙图腾和鸟图腾。
且说舜的时候。儒家经典《尚书·益樱》记载了彼时一个“箫韶九成,凤皇来仪”的场面。箫韶,是指舜制的音乐,而“凤凰来仪”一月如汰为是“凤凰应和着乐声翩翩起舞”的意思。但是有学者认为,那场景描写的是有虞氏祭祀时,族人戴着用鸟羽毛装饰的帽子跳舞的情景。其实,戴着羽毛装饰的帽子跳舞,从古到今都是人类表达情感的方式。这从“美”字的来源中就可看出端倪。“美”的原义,许慎《说文解字》认为是“羊大为美”。对这部名著来说,这个解释实为白璧微瑕。因为如果说“羊大为美”,那为什么犬大不是美、马大不是美、牛大不是美?要探寻“美”的奥秘,如今我们看甲骨文就可以知道:原来,“美”字就像一个原始人在跳舞,他头上插着几根摇曳的难尾,那也可以说是最早的翟冠。
我们说,上古时期,商代的先祖崇拜的也是鸟图腾。殷商之际,流行着以鸟羽为头饰的巫舞。再后来,崇拜龙图腾的周族战胜了商族,龙图腾开始君临天下。可是,到了赢秦之时,他们的先祖可也是崇拜鸟图腾的。秦代李斯在有名的《谏逐客书》中说得非常清楚:“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髦之鼓·一”从中可见,秦国当时的国旗是以凤为图案。直到灭六国时,秦国的图腾还是鸟—那就是凤。也正因为这样,起义者刘邦,后来的汉高祖要用自己是赤帝(龙)的儿子这说法来鼓舞士气去抗击强秦。
等到了崇拜龙的汉代建立,此后数千年,虽说作为“四灵”(麟、凤、龟、龙)之一的“龙子龙孙”的势头盖过了“凤子凤孙”,但是作为鸟图腾的“凤”毕竟是炎黄子孙历史上长期崇拜过的,其象征、其形象、其功用,深深烙在民族l}L’忆中。据《后汉书·舆服志》记载,即便在汉代,如虎责将、中郎将、羽林等职的将军,也要戴一种用黑色鸟的尾羽做冠饰的帽子来表明身份。所以华夏民族就渐渐形成了以龙为主,以凤为辅的两个图腾并存的现象。
凤,本是雄鸟。《诗·大雅·卷阿》有“凤皇于飞”的诗句,古人注释:“凤皇,灵鸟,仁瑞也。雄日凤,雌曰皇。”在上古乃至中古时代,人们说的“凤”一般还都指男性,如大家熟知的三国时期的庞统号“凤雏”,皇帝住的地方叫“凤阁”,皇帝下的诏书叫“凤诏”,“凤求凰”寓意男女之间的爱情等。但汉代以后,在长期的“龙主凤次”的情形下,合理的推测是,“凤”开始了渐变为女性形象的过程,这是和中国传统哲学相呼应的,因为“一山不容二虎”,“龙”既然是“阳”的代表,那么必须有个“凤”出来作为“阴”的代表,儒家学说认为“一阴一阳之谓道”嘛。故此到了唐代以后,人们已经开始形成了龙、凤分别象征男女两性的观念,并渐渐深入人心。“凤”和“凰”也开始模糊了雄和雌的概念,合为一体,成为女性的象征。由此,凤冠霞被也成为专属于女性的服饰。
说个题外话,雄性的凤,其意象竟然从阳刚转为阴柔,这“歹毒”的招数也不知是哪位“龙子龙孙”想出来的,岂不等于是将“凤”阉割了?从此华夏大地上,“龙族”就一直占了上风。千载之下,作为中华民族的图腾和吉祥物,龙和凤毫无疑问地为炎黄子孙所热爱。可以说,无论是风冠、翟冠,还是命妇霞I}上绣的长尾山难、孔雀、鸳鸯等鸟类图案,我们都能追溯到上古先民的鸟崇拜遗风。也因此,在婚礼时刻,头戴凤冠、身披霞岐的新娘承载的是一个民族在遥远时空中的记忆。而她,心中满溢幸福,享受这人生最美好的一天。